|劇評|《重啟人生》:普通人的生活流水帳竟如此津津有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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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的意義在於”它本沒有意義”,

如此,我才能定義屬於自己的人生。

很難形容看完《重啟人生》之後的感覺,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語言體系之匱乏,竟然找不到相應的詞彙來描述。可能是因為它整個文本結構實在是太好了,主要演員安藤櫻、水川麻美也表現太好了,以致於達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境界。

原來,這就是對一個好作品讚賞到完全失語的狀態啊,我終於是見識到了。

在現實生活中,我是一個對沒有營養的聊天對話毫無耐心的人,那種沒有耐心出自於不必要但偶爾會跑出來的自視甚高,但《重啟人生》中大量無意義的對話卻讓我看得上癮,甚至好幾次都笑出來了,覺得這對話看似無聊,卻隱藏著大量的暗喻與諷刺,甚是精妙。若不是一個對日常生活細節觀察至深又懂得以幽默笑看的人,怕是寫不出來的,而這種態度追根究柢是出自於一種對生活的敬畏。

生活化的台詞難寫?還是金句式的台詞難寫?

對影劇作品稍微有點審美品味的人都知道,生活化的台詞對編劇來說才是試煉的地獄。

當我們的影劇充斥著大量隨時可以截出來斷章取義的「金句式台詞」時,很容易忘記身為普通人我們在生活中是不可能這樣跟旁人說話的。因此《重啟人生》首先就贏在它讓每個人物都好好說話,說普通人說的”普通話”,而非金句。

因此,它有一點流水帳的感覺,但神奇的是,在流水帳中卻不停不停的產出了新的看點與笑料,讓人欲罷不能。(編劇升野英知是日本知名搞笑藝人「笨蛋節奏」,也有人翻譯「笨蛋主義」。而《重啟人生》的整體敘事真的有”笨蛋節奏”那種味道,笨笨的但超好笑)

雖然說的是「人生重來一次」的故事,是「如果你想投胎成為人就要積陰德」的故事,卻在去掉了靠信息差翻轉人生,為自己大開金手指等等設定後,好好的聊生活之於人的意義。你滿意自己現在的人生嗎?如果不滿意,那麼重來一次你會怎麼過呢?

喜劇的內核還是喜劇

過去,我們沉浸在一個「喜劇的內核是悲劇」的宏大敘事中,認為唯有如此才配稱上乘作品。若不是《重啟人生》我恐怕還會以此為標準,認為純粹的搞笑是一種對喜劇的褻瀆。結果這一大耳刮子「啪」的一聲就打在我臉上了,喜劇的內核當然可以還是喜劇啊,就是要笑對人生,就是要處處有點冷幽默,儘管這對生活來說可能完全沒有意義。

有個感覺,我在想,可能不是我個人的感覺。看過《重啟人生》的觀眾很難跟沒看過的人具體描繪出哪裡好笑,到底哪裡值得著迷?因為它的笑點不是片段式的,是全局觀,它一層一層遞進,一層一層疊加,無論是笑點的鋪墊還是Call back,都成為一個完美的閉環,只有當你把全劇都看完,才能通盤領悟這些笑點在邏輯上的縝密設計。

尤其是最容易導致爛尾的大結局,在前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給你來一記「跳起來拍大腿」的絕妙Call back,實屬震撼級別,只有看過的人才懂,才能如此拍案叫絕。

一路笑到底,卻也不乏溫情時刻,不賣弄什麼「喜劇的內核是悲劇」的宏大敘事,這樣的《重啟人生》舒服到真的讓人”被治癒”了。

選擇開掛還是躺平?若非出於自己的主體意識,終將毫無意義

女主角麻美一共重啟了五次人生,其實可以視作她玩了五次重啟人生的遊戲。遊戲每次都從嬰兒誕生開始,所以即使帶著前世記憶也無法開口說話,就是要老老實實當個嬰兒。

死掉就要從頭開始玩」的遊戲設定是古老的遊戲機,你不能存檔,不能從死去的那時候開始重啟,但重頭來過一次的你因為掌握了過去的通關經驗,所以即使是重新開始,也會因為某些經驗值的加入,而呈現一些些的質變。

麻美的五次人生職業分別是:市公所櫃檯人員→藥劑師→電視台PD→醫科研究員→飛行員。在最後一世,她從飛行員主動辭職又回去當市公所櫃檯人員。

在與好朋友真里一起成為飛行員的過程中,她幾乎是從國小就開始努力,一路勤勤勉勉培養自己,帶著巨大的決心與目標性勇往直前。在任務完成之後,她們雙雙退下飛行員位子,一個回去當幼稚園老師,一個又做回市公所櫃檯人員。

好多人問:為什麼?她們明明這麼優秀?

編劇給出的理由是「還是喜歡家鄉,因為有熟悉的朋友」,但仔細從麻美蛻變的過程想想,也許不管做什麼職業,是否有高有低,在哪裡工作,是你自己想要的才有意思。

換句話說,不管是開掛的飛行員人生,還是看著有點躺平的公務員人生,這些選擇都要出自於你自己的自由選擇,才會真正帶來快樂。

麻美不是為了讓別人覺得她好棒才去當飛行員,也不是因為做公務員比較輕鬆才回到家鄉。原因很簡單,就是「姊想要這樣」。

這種心態看似簡單,又有幾個人可以做到呢?但如果你做到了,將無比的快活!

我賭上人生是為了擁有尋常的幸福

經歷過五世人生的麻美可以說「把風景都看透了」,她每一次都在選擇職業時選擇了一條沒有走過的路去體會,並在最後一世拼盡全力成為飛行員。我們常常以為人生要轟轟烈烈幹些什麼大事才值得,蔑視那些細水長流的東西,尤其當擁有重活一次的機會時,正常的思維下都想要「逆襲或開掛」成為人生勝利組,而《重啟人生》為我們描述的卻是「我之所以幹轟轟烈烈的事,是為了留住那些細水長流的東西」。

幸福就是跟朋友打屁聊天、交換貼紙、唱唱KTV、拍拍大頭貼、日復一日的例行公事,甚至是無所事事的尋常狀態。為了留住這樣的幸福,我願意賭上人生挽救。

編劇用了七集的篇幅告訴我們真里踏上飛行員之路,忍受了百年孤獨想挽回的女性友誼有多麼美好,故鄉、老友、家人這人世間平平凡凡,又紛紛擾擾的一切多麼美好。之後在第八集,讓麻美深深體會瞬間失去朋友的感覺,來反襯其珍貴。

不煽情,不囉嗦,卻直擊每個人的小心臟。

人生的意義在於”它本沒有意義”

《重啟人生》探尋的是一個哲學問題:人生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?

在傳統的價值體系裡,一個人要有事業工作、結婚生子、家庭美滿才算擁有完美人生。這個價值體系把做到的人歸類為成功者,沒有做到就是失敗者。但做到的人就代表他這一生過得快樂嗎?未必。所有人都想結婚生子嗎?未必。

人生的意義恰恰在於它沒有意義。幸好人生沒有意義,每個人才可以自己去賦予它意義。如果它有意義,而這個意義又恰好不符合我的志趣,那不是很可怕嗎?

所以這部劇裡沒有傳統價值裡的愛情、婚姻、功成名就,一個人在生活中的最高境界就是「他想怎麼過就怎麼過,只要是他自己想要的」。河口小姐重生了八次,每一次都選擇同樣的路徑,是因為她懶嗎?不是,是因為她真正喜歡(身為本劇最佳彩蛋,河口小姐真的是肆意又暢快的人生範本啊)。

有人說,這是女性友好劇,因為四人組完全沒有涉及結婚生子這種議題,就是開開心心、嘰嘰喳喳一起到老。我覺得表面上看可能是吧,但它最終說的還是無論性別,只要是自己喜歡的,想過成什麼樣子都可以!如此,生而為人才最快樂。

我死了以後不想上天堂,

因為我的朋友都不在那裏。

-凱特謎之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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